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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5章

凌晨三点半,片场一阵忙碌,各组在准备半小时后的拍摄。

化妆刷在脸上轻扫,陆文闭着眼,喝完一瓶浓缩咖啡依然觉得很困,弄好妆发,他接连打了两个哈欠。

孙小剑拧开风油精,说:“闻闻。”

陆文凑上去吸吸鼻子,顿觉提神醒脑,他在瞿燕庭房间过的夜,一早开工怕被人撞见,孙小剑提前去叫他起床。

怪不好意思的,他主动道:“助理跟这儿就行,你回酒店再睡会儿吧。”

孙小剑半宿没合眼,在房间看录播球赛到两点多,才上八楼敲门,他没好气地说:“你折腾得累不累啊?好歹挑个不用早起的日子吧?”

陆文推卸责任:“都是瞿燕庭非叫我,我哪敢忤逆他。”

“你装个屁。”孙小剑心烦道,“赶紧候场去吧,前脚和现实对象过夜,后脚和银幕情侣拍床戏,真有你的。”

陆文麻利起身,离开化妆间上三楼,走廊挤满了人,灯光和美术忙得脚打后脑勺。他溜边儿站着,手里拎着一份酒店餐厅的菠萝包。

仙琪也上来候场,冲他笑,问:“今天几场戏啊表哥?”

“通告单上两场,不知道会不会加。”陆文回答,答完顿了一拍,“你用替身么?”

仙琪摇头:“小意思,姐亲身上阵。”

看对方这么洒脱,陆文便放了心,不过还存有一丝丝尴尬,又聊了两句,他朝前面调度现场的瞿燕庭望了一眼。

一共画了三版示意图,瞿燕庭和灯光组长商量最终方案,决定好,他退出人群去跟摄影组沟通细节。

一直等到开机前,瞿燕庭短暂地闲下片刻,陆文来找他,递上已经没了温度的菠萝包。

挪到无人的走廊拐角,瞿燕庭大口吃起来,目光从陆文蓬松的发丝流连到白衬衫领口,很满意这个造型。

竟然只顾着吃,陆文手握卷成筒状的剧本,说:“你也太淡定了吧?”

“那我该怎么样?”瞿燕庭嚼着面包,“别担心,这场戏尺度不大,都不用清场。”

陆文知道瞿燕庭专业,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工作,但也不能这么云淡风轻啊,他问:“我一条就过的话,你会不会别扭?”

瞿燕庭回答:“别扭什么,一条过能省多少事,我当然是高兴了。”

陆文瞪他:“你还高兴?”

“不然呢?”瞿燕庭说,“难道你上个床拍十条八条的,我才高兴?”

陆文想了想:“也对。”

瞿燕庭催他:“行了,去准备吧。”

“真不介意?”陆文不死心地问。

瞿燕庭无奈地笑道:“我写的,我导的,我定下你来演,介意什么啊,快去吧。”

这场戏要借用一部分黎明的自然光,四点钟准时拍摄,监视器设在卧房门口,斜对着房中的双人床。

戏中,孟春台爱上了陶素宜。

青年男女,产生爱意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,但孟春台不确定是日久生情,还是他在脆弱状态下变得容易心动。

孟春台依赖陶素宜的温柔,一开始是心安理得地承受,渐渐有了回应,再之后愿意主动探索彼此的关系。

一旦两情相悦,任何接触都暧昧丛生,孟春台的自制力一向薄弱,否则不会烂赌落得倾家荡产。而在男女关系上,他同样没有太强的定力。

床角四周有高高的雕花床柱,白色帷幔落了两层,使床中央有些昏暗,孟春台没抹发胶和古龙水,和即将到来的早晨一样清爽。

丝被中,陶素宜披散着长发,在被握住手时羞涩又慌乱地颤抖。

孟春台从前风流,却不下流,在床上并没有多么熟稔的手段,况且他很疼惜陶素宜,也带着偷尝禁果的紧张。

这段戏台词很少,片场清寂,画面和氛围都素净唯美,甚至有些朦胧。瞿燕庭抿唇站在墙边,变换手势为摄影师提醒。

陆文懂了瞿燕庭为什么心态平和,因为根本谈不上“床戏”,摄影机离他很近,与其说是和女演员搭戏,实际上是对着黑洞洞的镜头演绎镇定到高潮。

到关键的五号镜头,瞿燕庭打断拍摄,说:“停,再来一条。”

陆文重新酝酿情绪,给特写,定格的秒数还没走完,瞿燕庭又一次出声:“停,情绪不够,重来一条。”

陆文抓了一下床单,问:“瞿老师,能说得详细点吗?”

屋内屋外挤着几十号人,节目组也在,瞿燕庭干脆又委婉地回答:“眼神有点虚,我觉得你不够尽兴。”

陆文脸色微红:“……”

五号镜头整整拍了十七条,陆文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,在瞿燕庭反复地喊停中,一遍又一遍演绎自己在床上的神采。

其间任树觉得可以了,但被瞿燕庭果断地否定。

优秀的导演能呈现出演员最大限度的美感,能让一张脸在银幕上艳惊四座。

瞿燕庭见过陆文在床上的每一种模样,压抑的,强烈的,他当然想私藏,可他更想记录下来,让所有人知道陆文作为演员可以有多迷人。

风吹进来,飘荡的帷幔挡住一些视线,陆文越过镜头边缘向瞿燕庭看过去,目光轻得像一片纱。

瞿燕庭终于喊了“过”,手心在不知觉中汗湿。

孟春台和陶素宜的一场情事就像天明的过程,一缕光刺破夜幕,拂晓殷红似血,待水乳交融窗外恰好是天色大亮。

事后,孟春台坐在床边,衬衫多了几道褶皱,他把纽扣一粒粒扣起来,然后用手背碰了碰陶素宜安睡的脸。

整场戏拍得很细致,下午四点多才拍完,中午的盒饭都放冷了,瞿燕庭体恤大家辛苦,请客加一顿豪华下午茶。

餐点送来,瞿燕庭挑了两份,去化妆间找陆文一起吃,摆弄着拍了十几个小时床戏,他猜二百五的心里多少有点别扭。

陆文正戴着耳机听歌,看他进来,神情淡淡的,有股老僧入定的感觉。

瞿燕庭拉椅子坐下,打开餐盒和一次性筷子,问:“听什么歌呢?”

陆文说:“《大悲咒》。”

“……”瞿燕庭摘下一只耳机戴上,还真是,不由担忧道,“你不至于吧,这就想皈依佛门了吗?”

陆文哼道:“你让一个处男了快三十年的男人,当着那么多人的面,一会儿动情一会儿高潮,从凌晨四点拍到下午四点。”

听起来确实煎熬,瞿燕庭说:“那不是为了精益求精么。”

“我能理解,好歹是拍完了。”陆文双眸失神地叹了口气,“但我要跟你说一声,三个月之内我估计都不想上床了。”

瞿燕庭禁不住“啊”了一声,往陆文身下瞄,有点内疚地问:“这么严重吗?”

陆文:“你瞅啥呢?”

瞿燕庭心疼地说:“是不是ng太多次,心理压力导致……暂时不行了?”

“你才不行,这种话能瞎说么?!”陆文像被痛踩尾巴,一瞬间恢复了精神,“我就算不行那也是工伤,你得对我负责!”

瞿燕庭连忙点头,揽住陆文的肩膀拍了拍,应道:“当然了。”

可是该怎么负责?瞿燕庭用工作了一整天的脑子琢磨,压低音量问:“那你的意思是,这段时间我反过来弄你吗?”

陆文一脸震惊:“你真的想多了!”

瞿燕庭莫名松口气,如果真让他和人高马大的陆文换个位置,想想都够累的,他说:“那怎么办?”

陆文郁闷道:“我得调理调理,我现在看见床就觉得好多人围观我,内心都有阴影了。”

“好,慢慢调理不着急。”瞿燕庭把鲍汁捞面和虾饺摆好,哄道,“挑了你爱吃的,先吃饭吧。”

轻微的一声,陆文捕捉到瞿燕庭又松了一口气,他嚼着大半颗虾饺,皱眉问:“你这什么反应,你不应该遗憾吗?”

“还行吧,”瞿燕庭含糊地说,“反正昨晚已经……”

孙小剑在门外放风,听见屋里一惊一乍,最终没了动静,透过门缝瞧了瞧,陆文和瞿燕庭各端一碗面,全无交流地吃着。

奇怪了,凌晨分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,这会儿怎么跟凑合过似的?

填饱肚子,继续拍摄下一场戏,忙到后半夜才收工,节目组已经录制完全部内容,第二天早晨离开了剧组。

陆文和仙琪的感情戏集中拍摄得差不多了,之后一周的对手戏减少很多。

孟春台在广州待了一段时间,从一开始的拘束渐渐变得习惯,手头阔绰起来,曾经的少爷习性也一点点显露。

唐德音有意让他学习经商,告诉他,在广州这个四通八达的地界,要做生意必须有足够的人脉。

孟春台人生地不熟,便跟着唐德音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,结交广州商界的人物。在一次舞会上,他认识了一家贸易公司的总经理,许赫。

许赫很擅长投其所好,孟春台被哄得高兴,经常和对方一同出去,赛马会,晚宴,一直到他无比熟悉的赌桌。

孟春台内心沉积的灰烬仿佛随风吹动,扬起了漩涡。

诱惑之下,孟春台负隅顽抗了一阵,在管家又塞给他一大笔钞票后,他抛却了血色的教训,重新燃起一个赌徒的疯狂。

孟春台手气不错,赢钱的快感令他极其兴奋,于是瘾头就像死灰复燃的星火,再一次将他的理智蚕食。

当难以自拔的时候,他开始一次次赌输。

陆文连斗地主都玩不好,从小积累了丰富的输钱经验,每当推出自己的筹码,他都会想起给苏望递钱的情景。

拍完一条,任树喊:“过,休息一刻钟。”

今天是周六,也是《台前幕后》播出最后一期的日子,但要通宵拍摄夜戏,只能等收工后看重播。

休息时间,片场里热闹嘈杂,总有几个谐星般的人物上下耍宝,瞿燕庭埋头修改分镜,偶尔跟着低笑两声。

不知道是谁发出了惊呼。

小规模的骚动后,周围静了下来。

笔尖停顿,瞿燕庭抬起头,有些莫名其妙地环顾了一圈,搜寻到陆文,对方握着手机,脸上的表情透着一丝蛋疼。

瞿燕庭碰了下身旁,问:“怎么怪怪的?”

任树高深莫测地咬着烟,说:“倒也不是怪,怎么说呢,你可以上网看看。”

瞿燕庭拿起手机,面对突发性新闻不是一次两次了,心理承受力还行,而且陆文一直在剧组,总不能又摊上什么事了吧?

他嘟囔道:“到底怎么了?”

任树呼出一口烟:“就挺厉害的。”

瞿燕庭登录微博,他堪比僵尸号的首页没什么内容,便直接点开热搜榜,榜首赫然七个大字,着实劲爆——

陆文表白瞿燕庭!